Thursday, September 9, 2010

大哥

夜深了。

今天下午,二哥問我為什麼從來不需要供樓。我笑著告訴他這單位是付現金買的,他愣住了。他問我什麼時候買的,我說兩年前。是,包養我的人替我付的,我緩緩地說。我沒望著二哥,但我想他一定是一臉錯愕與失望。

良久,我沒聽到二哥的聲音。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別人對我失望,也習慣不期望任何人對我有期望。二哥的手,忽然從身後抱緊我,對我說這些年委屈我了。委屈我?委屈我的不是他。

剛從加拿大回來的那年,大概是在外太久,許久不見的爹地和媽咪都說我“女大十八變”,大哥更是對我表現出從來未有過的熱情。兒時記憶中,他從來都沒有很疼我。我以為歲月的洗禮,會讓大哥把我當成家裡的一份子、當成他的妹妹。然而,只不過一個夏天之旅,讓我看清楚我永遠也只是個外人。

二哥雖不是書呆子,但水上活動的確是比不上大哥。大哥拉著我去騎水上摩托、滑浪、潛泳,二哥和他女友只是笑著在沙灘上為我們顧東西。大哥有意無意地觸碰到我身體,那時單純的我總覺得兩兄妹這樣沒什麼不妥,畢竟我也常常抱著二哥滿身揣。晚上,二哥和女友睡一間房,我和大哥睡一間房。還記得臨睡前我還對大哥說過那是我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睡在同一間房,還說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像是找到了另一個哥哥。大哥問我喜不喜歡和你一起睡,愣頭愣腦的我完全沒發現他那不懷好意的目光。

我沒事,因為二哥就在隔壁房間,及時進來“救”了我;大哥沒事,因為他已經從家中的小霸王升級為大霸王,他要的東西,就算是錯的,爹地媽咪都會遷就且相信他。我選擇沉默不語,收拾了我最珍愛的東西,離家。

那時我才幾歲的人,硬是對爹地媽咪說我想自己獨立,以為只要這樣就會沒事。我萬萬沒想到,大哥竟然惡人先告狀,無中生有地對爹地媽咪說我在外如何淫亂,還想要勾引他。搬出去住後第一次回去,就因為他這禽獸的惡意中傷,破壞了那和諧的氣氛、敲碎了爹地媽咪對我的期望,也教那時候的我學懂“血濃於水”有多重要。

二哥相信我,畢竟在國外的幾年都只有我倆互相扶持。我嚮往的親情,原來如斯脆弱。而大哥那連對著至親都虛假的面貌,徹底敲醒了我——對親生父母尚能撒謊,何況是對我這一個撿回來的?

現在的我,和曾經風花雪月的我相比,差遠了。我有多久沒親口叫他大哥了?看到現在的我,他大概不會再有食慾。

Monday, August 30, 2010

小回憶【二】

你給了我一個冷若冰霜的祝福。

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表明了立場。原來如此。

剛回到香港時,有點兒不習慣。雖然說在加拿大也很多香港人,但畢竟還是有分別。在國外太久,我的粵語說得不靈光,加上一副不像香港人的嘴臉,常被人當我是“老襯“。

第一次面試後,我特意從中環坐船過尖沙咀。不是為了省錢,是為了享受在那短短幾分鐘讓海風迎面吹來的感覺。我喜歡海,因為她和我一樣,陰晴不定。那時候還和個一號賤男一起,他在尖沙咀碼頭等我。他覺得我是個怪物,老是喜歡做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吹海風是其中一件。他說我頭髮都亂了,有什麼好的?

二哥知道一號賤男有未婚妻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我畢生難忘。那是種頻臨爆發的憤怒,我從來沒見過。

小時候,住在美孚。“百厭”的小孩,到處都是,不分地區。由於我的髮色和外貌的關係,就連新來的鄰居們都知道我不是爹地媽咪的親生孩子。小孩子玩遊戲輸了,嘴巴不饒人。野種、野種的在叫,崩口人自然忌崩口碗,EQ不足,我眼淚嘩啦嘩啦開始流。那時候還在念小學的二哥,氣得對他們大吼大叫。現在,長大了,什麼稱號也刺不傷我。

二哥忽然從廚房拿出甜品,是他自稱最拿手的紅豆沙,裡面還放了湯圓。二哥似乎連對吃的都圖好意頭,讓我束手無策。

剛到國外去的那年,我才剛上中學。香港人,有多少個可以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更妄論我這個才剛上中學的毛丫頭。我長一張混血兒臉,卻說不好英語。香港人覺得我不是同類,當地人也歧視我不懂得說英語。每天放學回到“家”,二哥總是先給我做飯,再陪我做功課,每天晚上還逼我根本不感興趣的英文小說。二哥很有耐性的,一字一句給我解釋,還不斷糾正我讀音。

書架上很多書,中文的、英文的。想不起是幾歲開始愛看書,但看英文書的習慣絕對是從二哥陪我一字一句地讀開始。架上一堆的西默農偵探小說,是在加拿大唸書的時候認識的一個小男生送給我的。回到香港的第二個夏天,他竟然也回來了,還聯繫上我。那年生日前,他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說送我一點兒浪漫,他第二個星期就給我送來了二十本英文版的西默農偵探小說。他傻氣地說是因為記得我很愛看英文書,在我看完這二十本小說前,很難不想起他。我笑了,因為我並不愛看英文書。對於如斯可愛的小男生,當年還很執著的我除了報以微笑,便應無下文。只是,在受傷的夜晚,寂寞還是讓我找上了他。

後來,我給自己買了更多西默農小說,中文版的。我這“竹升妹”靈魂深處畢竟是比較喜歡中文的。

Thursday, August 26, 2010

小回憶

二哥累得睡著了。他疲憊的臉上,帶有幾分稚氣。明明就比我大四歲,看起來竟然比我年輕。

狠狠地傷害過我以後,他拋下所有的東西回來我身邊,陪我走完人生中的最後一段路。我不需要安慰,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狀況。這一刻,我很平靜。每個人的生命,都有一個藍圖,或像是一本書。我的只不過比別人的稍微複雜點兒,頁數卻相對地比別人少。

我的頭髮還是很茂密,一點兒都不像是快要走到盡頭的人。剛看到的那封電郵,厲聲斥責我不許放棄。我看到鏡子裡的我那頭濃密的卷髮,雖知我的病不會導致禿頭,但我還是相信我應該能熬一段挺長的日子。二哥為我梳理我一頭亂糟糟的長髮,很輕柔,像是小時候那樣。

很多小時候的回憶,近來一直浮現在我的心頭。

小時候,大哥常瞞著媽咪帶二哥和我溜出去。我討厭昆蟲,大哥卻最喜歡用我討厭的東西欺負我,而二哥總是護著我。已經忘了是幾歲的事情,我被大哥放在我肩上的毛蟲嚇哭了,二哥先把毛蟲掃落在地上,再轉身去跟大哥理論。大哥比二哥長得健碩很多,二哥卻還理直氣壯地跟大哥理論。那時候的二哥,為我挨了大哥不少拳頭,卻樂此不疲地保護我。

沒記錯,是我剛上小學不久。大哥會打鼓,二哥會彈鋼琴,媽咪問我想要學什麼。我望著二哥,二哥聳聳肩,示意無所謂。我忽然想起二哥說會拉小提琴的女生很有魅力。剛開始學小提琴時,老是走音。大哥和二哥總是笑我拉提琴比公雞叫的聲音更能驚醒鄰居。

大哥比我大七年,而二哥比我大四年。雖然是兄弟,他們倆的個性卻是天冠地屨。大哥粗獷,二哥纖細;大哥好動,二哥動靜皆宜;大哥不愛唸書,二哥名列前茅;大哥的帥氣有種讓人不解的霸氣,二哥是文靜小書生;大哥當我是外人,二哥當我是一家人。他們倆有太多的不同,未能盡述。

今天早上,二哥給我換了床單,是我不喜歡的粉紅色。他說要我打起精神,就要用讓我生氣的顏色,那我才能更有生氣。二哥總是有一堆讓我啼笑皆非的歪論。

二哥在櫃子的上面堆放了一堆禮物,不肯對我說是什麼,只是說我每過一個日子,就能拆開其中一份。聖誕節的禮物就在上面,用一張俗不可耐的大紅禮物紙包好,比較像是農曆新年禮物。我想起小時候,因為我矮小的關係,大哥和二哥總是把他們的寶貝放在櫃頂,讓我拿不著。

“死女包”對我說你問過我的事情,她怕是有什麼不該說,所以隨便搪塞。我說我要親自寫上來,但看來得花好長的時間。

這一篇,我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打好的,笑一個吧?

Wednesday, June 2, 2010

夏天要來了。還記得去年的夏天,我穿著自己最喜歡的比基尼,在沙灘上曬太陽,盡情享受著每一個帶有肉慾的眼光。我不在意,不在意他們毫不掩飾他們眼底的渴望。

今年的我,只能坐在屋子的落地玻璃旁,望窗外的藍天白雲。他站在我身後,我並不是靠感覺,而是從落地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他問我在想什麼,我只是牽強地笑了笑,說我想念沙灘和陽光。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輕聲說待我沒事了就陪我去沙灘。

我轉頭望著他。在他的眼神中,我找不到信心。我問他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好起來,他搖搖頭說不是。我知道他在撒謊,或者,是我太多心了。

他拉著我到沙發上坐,問我為什麼總是鬱鬱寡歡的樣子。我望著他,心裡很悲涼。我問他是不是在我失去了我最愛的男人,再患上怪病時,都應該覺得快樂?

他低頭,握著我的手,說了聲對不起。這個時候,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對不起。說對不起到底有什麼用?我搖搖頭,沒有哭,感覺到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沒說出口,我卻幾乎能聽到:“對不起,我還是一樣要傷害你;對不起,我還是會任由你一個人去面對最難熬的時期;對不起,我還是讓全世界誤會你;對不起,你不是我最愛的人。”

這一句“對不起”不是遲來,是白來。

忽然想起另一個傻瓜。另一個為我存錢要讓我去血拼的傻瓜,一個每天都做點兒小善事,希望我的病能痊癒的傻瓜。

Wednesday, May 26, 2010

回禮

我認真端詳著鏡子裡那穿著不合身衣服的自己。我瘦了,羨煞那些努力到廢寢忘食卻瘦不下來的肉女。我拉起衣服的袖子,認真看著就快找不到地方打點滴的手臂。醫生說不會有事的。天知道醫生什麼時候會說真話。

在我以為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上天給我一個更讓我措手不及的消息。我連自己都留不下。

二哥回來了。他站在床邊,說我苗條了。我彷彿看到他眼裡按奈不住的心疼。我笑著問他什麼時候帶我去血拼。他總是對我說只要我忍心把自己瘦得像個模特兒般幾乎只剩下骨架,就給我買一堆新衣。我從來不喜歡天橋上模特兒的身形。她們無疑是穿什麼衣服都好看,但對我來說是太不性感,很難引起男人的慾望。當然,總有例外的時候。

二哥的手還是很溫暖,但我忘不了他如何選擇放開我的那一刻。我讓他握著我的手。我不想反抗。他說我好像變了,變得很冷漠。我沒有變得冷漠,只是不再讓他享有他曾經擁有的特權。

手指不能再靈活運用,打字對我而言不再是個輕鬆的活兒。

我沒能感覺到生命在流逝,只是知道自己早就應該要死的,只是上天憐憫我,讓我活了下來。

Saturday, March 27, 2010

無力

療傷,也該有個時限。這句話,對她說,也對我自己說。

我近乎三個月沒上來發泄心情。我的心情并不好,也不是不需要發泄。我只是對所有事情都覺得很無力。

無力面對生活,無力為自己努力,無力去愛,無力找男人。

Tuesday, December 29, 2009

圣誕節

圣誕節,是個恩典的節日。理應是的。

從睡夢中醒來,我環顧四周。昨晚,跟我回來的,是澳洲過來渡假的混血小男生。我開始回想:他是朋友的表弟。我們見過兩次。他喜歡跟我聊天。我們去喝酒跳舞。我要他去找獵物。然后到底是我找他發泄,還是他找我發泄,我分不清楚。

他深灰色的雙眸,微微上揚的嘴角,寬厚結實的胸膛,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我忽然發現我一般遇上的都是比較陽光型的男人:結實、黝黑、有著燦爛的笑容。

他送我回家,問我能不能請他喝咖啡,我笑說他年紀太小,他心有不甘地拉著我,叫我仔細端詳他的樣子到底有哪一處像個小孩子。我忍不住笑著說他這樣的行為就已經很小孩,但最終還是讓他進屋了。

他說他要為我按摩,我不置可否。他的手在我肩上,大腿緊貼著我的左右,他在我鬢邊輕聲問我舒不舒服,力道是否合適。我輕聲吟哦,借以表示那力道是剛好的。

他越來越貼近我,原本在我肩上按摩的雙手來到我的手臂。他說他不喜歡太瘦的女生,我知道我并不會太瘦。至少我覺得自己是標準的。他的頭枕在我肩上,身體貼著我裸露的背,雙手環著我。他用澳洲口音極重的英語跟我說他想要我,我笑著搖搖頭。我想我是喝太多了,否則我也許會推開他貼上我耳朵的唇,和緊箍著我腰部的雙手。也許。

他隔著我絲質的露背裝,緩慢地探索著我的身體。腰、下腹、大腿、臀部... 我不想抗拒,雖然我只是個不會高唱貞潔重要的淫娃,我也已經一段時間沒有放縱自己。我閉上眼睛回應他。關燈,我說。

熄了燈,我還是可以從窗外傳來的微弱燈光看到他的輪廓和表情。他在我體內抽插著的同時,也用他的手刺激著我其他部位。他根本不需要我引領他,就懂得如何讓我達到高潮。

望著空蕩蕩的床鋪,我以為他就這樣走了,像所有得到滿足的男人一樣。然后,我聽到廚房傳來聲音。套上寬松的T恤,我步出房間。

美式早餐:兩個 sunny-side up、腌肉、多士、烤豆、玉米片、牛奶,竟然還有果汁。

他一看到我,立刻笑開來。我從來不知道我廚房里有這些東西。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他拿起桌上的鑰匙搖了一下:

“ There's a store downstairs. ”